三毛简介(多次轻生的三毛)
三毛的作品中充满浪漫,但回顾三毛走过的这四十八个春秋,苦难遍布其童年、学业、事业之中,甚至在家庭、婚姻中都未能幸免。
生命本是一树花开,三毛在颠沛流离四十八年之后回首一生,又是否会觉得人间值得?
用她自己的话讲:“生命的历程,无论阳春白雪,青菜豆腐,我都得尝尝是什么滋味,才不枉来走这么一遭。”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元旦之后的一个清晨,台湾荣民总医院某护士清晨查房。但她在一间特护病房门口停了下来,只因房间内未发现患者,病床上只见一本书,翻开了一半。常人第一反应,想到的是人在卫生间。但敲了几下卫生间的门之后,她预感到了不测……
墙上的点滴架,悬挂的丝袜,合十的双手,半悬的身体,映入眼帘。
根据法医的检验与推断,案发场景随即被还原如下:
1月4日凌晨两点,这名身高163厘米的女子进入卫生间。在这间卫生间的马桶上方、离地160厘米的位置,有一条镶在墙内的铁钩,用于挂点滴瓶。她将一条事先准备好的丝袜挂在了铁钩上,再将丝袜套在颈部,直至死亡。
由于马桶两边安装有扶手,如果该女子在整个过程中升起一丝悔意,她随时可以终止行动。但她没有,也不可能是意外事故。她就这样在马桶上维持着双腿蜷起、勒紧颈部的姿势,在极度痛苦中抗拒求生本能,于漫长的时光中默默等待死亡到来。
这样非同寻常的死亡方式,不仅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甚至有些诡异。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遗言。
消息不胫而走,瞬时激起骇浪,两岸人民为之震惊。只因这位去世的中年女人正是声名远扬两岸的著名女作家——三毛。
其实三毛并不止自杀一次,甚至有几次就差点将生命定格在花开的年纪。命运之神屡将敏感、细微、脆弱的她生生击垮,又多次在她濒临死亡之时抛出救命稻草给她抓牢。就是在与这“活着的四十八个岁月”不断的抗争中,她的一生才显得独一无二。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只鸟,飞越永恒,没有迷途的苦恼。东方有火红的希望,南方有温暖的巢床,向西逐退残阳,向北唤醒芬芳。如果有来生,希望每次相遇,都能化为永恒。
——三毛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只有她自己才懂。
1943年的重庆,风雨如晦。三毛于这一年出生在此座山城,父亲根据家谱为她取名陈懋平。平,意喻一生平安,也愿世界不再烽火连天。
三毛叛逆的性格从牙牙学语时就展现出来,因“懋”字难写,三岁的她怎么学也学不来,索性摔断铅笔,改名陈平。
但天生叛逆,有时并不是一件好事。少年时的三毛就因叛逆而“惹”了很多的祸。
尤其是在初二时的一次考试中,因她此学期六次数学小考连续打了满分,在老师看来这不合常理。三毛的数学成绩很差,一个经常吃零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突破。老师坚信她是作弊。
她在每次小考之后,发现老师的出题范围都是在课本后面的习题之内。她花了一个星期时间将习题背下来。面对老师的咄咄逼人她大声顶道:
“作弊,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就算你是老师,也不能这么侮辱我!”
于是老师选了一些有难度的题叫她作答,得到零分的结果后,在全班人面前数落她,并在她的眼睛周围用毛笔画了两枚代表零蛋的大圈。
叛逆的性格并没有为三毛带来好运。少年时期遭遇的校园欺凌使她与同龄人之间的欢乐渐行渐远,逐渐变得封闭。她开始厌恶老师,逃避学校管束,厌恶学校的一切,甚至所有的人。
她在第二年选择退学,后来又出国留学,此期间,尝试了第一次自杀,手腕上留下一条缝了28针的疤痕。
她得了抑郁症。
她的父母试图通过钢琴、油画等,想让她走出自闭。每周都请心理医生来为她做疗养。但都于事无补。直到一个人的出现。
图 | 青涩的三毛
爱上一个人,有时仅需一个眼神。倘若眼角的光恰好闪现在他抬头的一瞬,便更能让心脏升温。
这个人是梁光明,是三毛在文学院上学时主动追求的。梁光明还在大二时就出版过两本散文,是全校知名的才子,拥有一大批女粉丝。
他把她从深渊的边缘拉了出来,却又把她推向另一个深渊。
梁光明对三毛始终忽冷忽热。缺失了安全感,就会变得极度敏感,越爱他就越想抓住他的心。
有心的人乱了分寸,无心的人坐如钟稳。三毛让梁光明娶她,梁光明跑去了加拿大;三毛以死相逼,梁光明说她神经病。
但这一次,三毛看的很开,她选择一张机票飞往西班牙,从此陈平就叫三毛,张乐平漫画“《三毛流浪记》”里的三毛。
三毛人生的转折点就在这里。爱情为她带来了希望,也为她带来了绝望。她决定重新规划人生。
西班牙是她流浪的第一个落脚点。
在西班牙生活的几年里,她一边感受异域风情,一边思索人生奥秘。并遇到了一个跟他思想相似度达百分之八十的少年——荷西。二十一岁的荷西被这位大她八岁的东方女人迷倒,并许下六年之约。三毛看着这位稚嫩的西班牙男孩笑了笑。
在西班牙游历之后,三毛再次选择远方,只身前往德国求学,用九个月的时间克服语言隔阂。但心灵上的空缺怎么也无法填满,她对枯燥的陶瓷专业提不起兴趣。没有兴趣,自然难以入这趟门。学业的挫败,加上灵魂的孤独,催生了她回家的心。1971年,她回到了台北,此时她已在外漂泊四年。
在外漂泊太久,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想安个家,收住流浪的灵魂。
在台北的这段日子里,她遇到了一位画家,并被这位画家吸引。这一次的相遇将她埋藏多年的心扉打开,再次唤醒了重拾幸福的渴望。
睁眼时有多闪亮,闭眼时就有多暗淡。在两人交往的过程中,感情迅速升温。但在三毛步入婚姻殿堂的前夕,她发现对方已有家室。
“诺言的诺字和誓言的誓字都是有口无心的。”
得知这个消息的她心如死灰,面对全场的尴尬,她平淡地笑了笑。第二天再次离开了台北。
“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
本以为下半生可陪至亲安稳度过,但世俗的枷锁怎圈得住拥抱世界的心。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她准备前往撒哈拉。撒哈拉的旅程是三毛成名的开始,也是重遇荷西的地方。
如今正是那约定期满之际。看着荷西房中满挂着的她的照片,三毛开口问:“如果我现在答应会不会太晚?”
荷西兴奋无比,抱起三毛在原地转圈。1973年初夏,三毛与荷西的婚姻生活正式开始,这一段生活,她认为是天底下最美满的生活。
图 | 三毛与荷西
但沙漠中的生活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他们的居住地是一个无顶小房,旁边是一个垃圾场,缺水停电是常态,缺水时需每天步行十几公里去打水,没有煤气时借用邻居的铁皮碳炉子来生火煮饭,眼泪常被烟熏的流个不停。
因物资过于紧缺,家中的家具也是三毛拾荒而来的,经打造之后做成椅子、坐垫、风灯、沙发……
三毛从东方带来的东西邻居见得少,常三天两头来顺走,无论灯泡、汽油、棉花等,甚至餐具、吹风机……以致后来全家上下能动的东西都成了公共品。
好在比起困苦生活,三毛更喜爱大漠的荒芜。眼中充满星河,生活的碎碎念念都无关紧要。
两人灵魂的共鸣,可谓是三毛最乐此不疲的幸事。世人认为她的荒唐,他觉得是理所当然:她要去荒漠里摘下星辰,他便辞去最爱的工作,为她作天梯。
女人喜爱的女红她不感兴趣,最爱不释手的是结婚时荷西送她的一块骆驼头骨。
他懂得如何使她开心,于黄昏时驱车百多公里,途中遭遇沙尘暴、土著等,只为寻找沙漠里的化石。
她偶然提起的兴趣,他会用本子记下,空闲时将它实现。她常常被这些感动得眼角含泪。直至此时才恍然,以往那个让人觉得孤傲、固执的三毛,其实内心所渴望的,不过是正常女人都需要的生活细节。
与荷西生活的这段日子里,她以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蜕变成一个日日为君做羹汤的家庭主妇。
为了荷西,她顶着恶劣的天气,每天准时接他上下班。她总是和大众所需要的不同,荷西虽不够完美,却恰合她心意。这段与世俗所不相同的爱情故事,收尾的方式也截然不同。
1979年初秋,三毛父母从台湾起航,绕过大加那利群岛到达撒哈拉。三毛第一次将荷西介绍给她父母。
居住半月之后,三毛随父母前往伦敦机场送别。时值中秋,在回撒哈拉途中三毛忽感不适,进而接到荷西同事电话并询问:
“是不是荷西死了,你是不是要告诉我荷西死了?”
果不其然,荷西于一次下海潜水时溺水不幸身亡。早在很久之前,三毛就一直担心荷西的那份工作会为他带来危险。三毛见到荷西冷冰冰的尸体之后瞬间失态,痛哭三天三夜,精神逐渐失了常。
听此噩耗,三毛挚友琼瑶拨通电话前来致意,在接近一天的电话安慰后,三毛承诺不会再选择自杀。
“我愿意在父亲、母亲、丈夫的生命圆环里做最后离世的一个,如果我先去了,而将这份我已尝过的苦杯留给世上的父母,那么我是死不瞑目的,因为我已明白了爱,而我的爱有多深,我的牵挂和不舍便有多长。”
——三毛
三毛独自守着长夜,无人知她心中所想,每天只能通过药物的方式来保持睡眠。有一个地方是她常去的——荷西每日下班时的必经之地。
埋葬荷西的那个墓园里,每日清晨都有三毛的影子来过。轻抚雕刻两人模样的十字架,口中念叨着“荷西安息!荷西安息!”待暮色四合,工作人员连连催促,才一步十回头地离去。
第二日日头刚起,便又起身朝墓地踱步而去……
“埋下去的,是你,也是我。走了的,是我们。”
眼看三毛日渐消瘦,脸色倍显沧桑,其父母只能劝她回台湾去。
回台湾的前一晚,三毛来到墓园与荷西作最后一别,她趴在墓碑前,用手指挖着土壤痛哭,“让我们一起烂成白骨吧”,直至鲜血涌出才被父母拖走。
在台湾调养一阵后,三毛的身体逐渐恢复正常。此期间埋头著书,通过旅行的方式遣散心头霾雾。
用笔书写回忆,即便两人天各一方,爱依然延续。亲人与读者始终是三毛的后盾,她脸上的笑容又添了一些,仿佛又有了重生的勇气。
在《不死鸟》中她这样说到:虽然荷西的离开让她痛不欲生,但“一个有责任的人,是没有死亡的权利的”,并说“只要父母不肯我死去,我便也不再有放弃他们的念头。”
1990年时三毛收到一封来自读者的信,这位读者是位厌世者,她回信与他说:
“如果自杀可以解决问题的话,那么世上就没有活人了。你给我好好活下去。”
1990年12月,三毛为自己制定了来年行程,并与好友肖全说:
“夏天我们找一个比较凉快的地方,我来写文字,你来拍图片。”
第二年元旦,三毛身体不适,准备入院进行手术时与贾平凹写了一封信:待来年再到西安后还望他为自己准备一辆脚踏车,能相约到田野间采集些素材。
两日之后,三毛的身体逐渐恢复。就在那天晚上,也就是1月3日,她与眭澔拨完电话后留言:
“小熊,如果你明天在台北,请你打医院(电话)。”
她与人沟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好似第二日太阳升起之时,还是寻常的一天。
1991年1月4日凌晨,一本书看完一半后,她走向卫生间再也没有出来。
留下一张空荡荡的病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