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身胸衣(比基尼还是紧身裤)
最终,这款中袖长裤紧身衣还是未能出现在奥运会体操团体决赛中。穿着它来对抗体操运动“性化”的德国女将们在资格赛里就被淘汰。取而代之的是,获得奖牌的队伍所穿的常见的露及大腿、镶满水钻的比赛服。
此前,挪威女子沙滩手球队因为大胆宣称穿弹力短裤比穿更短的比基尼泳裤更舒适(以及未守规矩)而遭到罚款,此事引发的震惊并没有得到重视,因为手球只是青奥会项目,而沙滩排球选手并没有人提出类似的抗议。
然而,在许多方面,这些奥运赛事的形式既受到现有因素的影响,也受到尚不存在的因素影响。
短跑运动员沙卡里·理查森(Sha Carri Richardson)的缺席引发了关于大麻禁令(在美国许多州如今都是合法)的质疑;中长跑冠军获得者卡斯特尔·塞曼亚(Caster Semenya)不愿被迫降低她的自然睾酮水平,决定不参加比赛所引发的对女性特质的疑问;与此类似,关于比赛着装的争议引发了人们对现状的重新审视。
性别歧视、女性身体物化,以及谁有权决定在体育比赛中穿什么服装“合适”等问题成为了关注焦点。
“这场对话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国际奥林匹克研究中心(International Centre for Olympic Studies)主任安吉拉·施耐德(Angela Schneider)说,她曾是1984年奥运会的赛艇选手,
这是一场辩论的最新版本,这场辩论已经在办公室、大学和高中;在国会大厅;在飞机上和电视台展开,人们作为个体越来越反对强加于他们的传统的、高度性别化的着装规范——无论是西装领带的需求,还是紧身裤的禁令,或是穿高跟鞋的要求。
体育或许是这场斗争的终极前线,部分原因是体育本就建立在性别差异的基础之上,这种差异包括它如何通过着装体现出来,还有根深蒂固的等级和经济利益差别。
“我也是”(#MeToo)和社会公正运动让公平和包容成为当下的号角,这也延伸到了我们用来表达自己的穿着和对一致性的理解——与其说它是一个相关概念,不如说是对社会契约的一种过时解释,而在定义这种契约的历史权力结构里,几乎总是男性,几乎总是白人。
尽管这种紧张关系在奥运会上最为明显,但它存在于体育的各个层面,从少年棒球联盟(Little League)到各种世界锦标赛。虽然围绕着装和运动的问题偶尔会影响男性(水上运动,尤其是游泳、水球和跳水,是少数几个展示男性身体,同时男性身体物化程度甚于女性的运动),但女性承受的负担更重。
“我们仍在讨论女性可以穿什么,不可以穿什么,这多少让人感觉离谱,”前奥运足球队成员布兰迪·查斯坦(Brandi Chastain)说,在1999年女足世界杯上,她因为在庆祝打进决胜球时脱掉上衣,露出运动内衣而声名大噪(或是臭名昭著,取决于你的观点)。“但至少我们正在讨论。”
最后,她认为,这些结论可能真的会一直存在下去。
人们对女性运动着装的恐慌简史
自从女性开始参与竞技体育以来,似乎就一直有人试图监管她们的着装:要么更多女性化,要么更少女性化;要么遮住身体,因为它可能对男性太过诱惑,要么展示身体,以诱惑男性付费观看;要淡化力量的概念,强调老生常谈的女性气质。
因为体育是基于体格的,所以几乎不可能将性征与运动员分开看待——不管认为一名女性(男性也一样)在一生最重要的竞赛里心怀引诱观众的念头是何其荒谬。
(你只需听听奥运选手的赛后采访,就能了解他们到底想什么:赢下比赛。没别的了。)
这一点在网球比赛中尤为明显。1919年,苏珊·朗格伦(Suzanne Lenglen)在温布尔登网球公开赛(Wimbledon)上没穿衬裙和紧身胸衣,只穿了一条及膝的裙装,引发了震惊;她被称为“不雅”。30年后,同样的事情再次上演,美国选手格特鲁德·莫兰(Gertrude Moran)穿了一条露及大腿中部的网球裙,温网官员再次宣称,她把“粗俗和罪恶带到了网球运动里”。
1955年,12岁的比利·简·金(Billie Jean King)被禁止参加网球俱乐部的合影,因为她穿了短裤而不是短裙。哪怕是在2018年,塞雷娜·威廉姆斯(Serena Williams)也因为在法国网球公开赛(French Open)上穿紧身连体服引发了轰动。
2018年,塞雷娜·威廉姆斯因为穿紧身连体服参加法国网球公开赛引发震动,哪怕她的部分理由是出于健康考虑。 Christophe Simon/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这就是它的文化!
在这一点上,可以原谅着陆地球的外星人对网球、曲棍球、壁球和长曲棍球比赛中女性穿的所谓裙子感到困惑,因为它们更像裙子的退化——就像退化的尾巴——而不是一件真正的衣服。
同样,比如说,在田径运动中,男人和女人所穿衣服的数量有很大不同,而在划船、篮球和垒球等运动中,男人和女人穿的衣服几乎差不多,这也是没有道理的。
答案通常是“这就是体育文化”。在这个意义上,文化是历史和遗产的同义词;这关系到运动员参与这种运动的原因;关系到将今天的杰出球员与前辈联系在一起的符号。
体操运动员闪闪发光的紧身衣是一种体育文化;沙滩排球运动员穿得像沙滩上的兔子是一种体育文化;滑板运动员肥大的T恤和宽松的裤子是一种体育文化。
2012年奥运会跳水队队员卡西迪·克鲁格(Cassidy Krug)说,“文化可能被用作理由和借口,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就是正确的。”
把权力集中在铁腕管理的机构和下面的教练手中,也是体育的文化。“当有人把你的梦想握在手中时,你很难反击他们,”体育和心理咨询师、前奥运会跳水运动员梅根·尼尔(Megan Neyer)说。多年来,运动员们一直被告知,要被世人“看到”,而不是“听到”,这种情况助长了最近在许多比赛项目中曝光的性侵事件,也让围绕着装的辩论变得更加激烈。
然而,随着社交媒体允许运动员建立自己的权力基础,比赛环境也发生了变化,使得他们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见。
“运动员的权利运动已经取得重大进展,”奥林匹克研究中心的施耐德说。“权力出现了转移。”
跳跃中的西蒙·拜尔斯穿着GK Elite设计的经典长袖高领紧身衣,上面镶满了施华洛世奇水晶。 Chang W. Lee/The New York Times
由谁来决定
国际奥委会(International Olympic Committee)允许每个代表团的国家奥委会在着装方面制定自己的规则,但施耐德说,有一点要注意:其结果“不能令人反感”。但就像办公室着装规定一样,一般来说,那些可能被视为冒犯或得体的着装是高度主观的,到最后,员工的着装通常都会变成“得体”而已。
“当涉及女性的身体以及不同文化和宗教的变化时,这是一个非常灵活的词,”施耐德说。
德国队穿的紧身连体衣被定位为一种政治声明,但它们也是官方认可的服装形式。只是在此之前,没有哪个体操运动员选择在奥运会这样的场合这么穿。今年6月,美国体操协会修改了规则,允许女体操运动员在紧身连衣裤外穿短裤——就像男运动员一样。
时尚“随着社会习俗的演变而演变”,GK Elite的首席执行官吉里沙·钱德拉杰(Girisha Chandraraj)说。该公司为包括美国在内的11支国家队的男女运动员生产紧身连衣裤。女性似乎更喜欢看起来经典的魅力(闪光!闪亮!),光腿是她们的选择。
美国(左)和中国(右)女子沙滩排球队在奥运会预赛中都选择穿比基尼;男性在同一运动中通常穿短裤和背心。 Chang W. Lee/The New York Times
最终,选择才是问题的关键。多伦多大学(University of Toronto)运动和运动心理学教授凯瑟琳·萨比斯顿(Catherine Sabiston)说:“我们在一项又一项研究中发现,当运动员对自己的穿着感觉更好时,他们的表现也会更好。”但只有运动员才能定义什么衣服能让他们感觉更好。也许是短裤。也许是运动服。也许是紧身衣。
也许是比基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