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年,姥姥姥爷忙了一年,本想从生产队上分点东西过年,可是等年底村里会计一算账,不但啥也分不到,而且还欠了队里一屁股债。
这时已是腊月二十九,第二天就年三十了,可家里穷得只剩下了几棵大白菜,好不容易过个年总不能喝稀粥吃白菜吧。老婆孩子都大眼瞪小眼,一大家子人都张嘴等着呢,这年可怎么过呀?没办法,姥爷默默地扛起扁担,拿了两根绳子,揣上一个窝窝头,就到六十里外的火车站去“赶脚儿”。
什么是“赶脚儿”呢? 那时,一个村都没有两三辆自行车,火车站根本没有出租车和客车,更没有影视片里旧社会常出现的拉人的黄包车啥的,人们下了火车基本就是走着回农村的家。这时就需要雇一些挑送行李的人,这些人干的活被称为“赶脚儿”。这是一个卖苦力的活,姥爷就是去干这活。
天刚下过小雪,西北风嗖嗖的,像要割人的耳朵。火车站“赶脚儿”的人很少,一是都回家过年去了,二是这坏天气也没有谁愿出来受罪。一下午,只接了两个小活,没挣到什么钱。晚上只能在车站墙根下过夜,寒冷的天气冻得人直打哆嗦,姥爷只好不停地走来走去。
终于凌晨三点多有一列火车到站,等来了一个大活,一对从东北来的干部模样的年轻夫妇,女的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男的带了一大堆行李,说是到五十多里外某村去。姥爷把小孩严严实实地裹到他们家带的被子里,只露着个小脸,用绳子做了一个网兜,兜住小孩挂在扁担的前头,行李挂在扁担的后头,姥爷小心地深一脚浅一脚地把这一家送到家。小孩睡着觉就到家了,一点儿也没挨冻,一家人都很感动。姥爷本来觉得要2毛钱就不少了,可是那家人破天荒地给了1块钱。这对姥爷来说可称得上是一笔“巨款”了,要知道那时一个壮劳力一天的工分才8分钱,一斤好猪肉也8分钱。姥爷高兴得一路小跑回到了车站。
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年三十这一整天又接了不少活,眼看天擦黑儿,许多店都关门了,就紧啃了几口干硬窝窝头,到车站里喝了几口凉水,数了数钱足足有2块多了,就赶紧买了半个熏猪头,几斤面,急着往家跑。
到家已经九点多了,姥姥发现姥爷头发稍上都结了冰碴,棉衣都让汗水湿透了,棉衣外缘竟然还有一些薄薄的冰碴,一动“嘎嘣儿、嘎嘣儿”地响。问冷不,说不冷;让快吃饭吧,说不饿。姥爷只喝了口水,感觉累得动不了了,倒头就睡。
姥姥连夜动手包饺子,大年初一早晨三点多就叫醒了一家人,大家欢天喜地地吃了顿热气腾腾的饺子。
姥爷每当回忆起来,总是念叨:“还是那年猪脸肉白菜馅的饺子好吃,现在的猪肉咋都没肉味了呢?”